青峰山的晨雾还没散,苏衍就提着陶壶进了药田。
沾着露水的紫苏叶蹭过裤脚,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株长势正好的甘草,像是在确认什么宝贝。
陶壶里的泉水是清晨从山涧接的,顺着他的手,细细密密地渗进土里,连带着几粒不小心掉落的草籽,都在无人察觉间,悄悄扎下了根。
“咳……咳咳……”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惊飞了药田边啄食的麻雀。
苏衍首起身,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田埂尽头的老槐树下,倒着个穿黑衣的少年。
少年浑身是伤,染血的头发贴在额角,手边还攥着把断了刃的铁剑,一看就没少遭罪。
“这樵夫,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苏衍放下陶壶,快步走过去。
他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还好,气儿还匀着。
只是少年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风一吹,都飘到他的药田里了。
苏衍叹了口气,这青峰山虽偏,却也偶尔有樵夫或采药人上来。
看这少年的模样,许是遇上了山里的野兽,迷了路才倒在这儿。
他没多想,半扶半抱地将人往自己的茅草屋挪——总不能让活人在药田边冻着,万一染了病气,他的草药可就白种了。
少年醒来时,己是午后。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黑暗,而是茅草屋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着米粥的热气。
这味道太过温和,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半分,可下一秒,他又猛地坐起身,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他的剑,此刻却空空如也。
“醒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淡的声音,少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粗布衫的青年端着陶碗走进来。
青年头发用木簪挽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端碗的动作却很轻,像是怕烫着什么。
“我的剑呢?”
少年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
他叫凌尘,是修真界青玄宗的弃徒,因无意中撞破了宗门长老的阴谋,被追杀了整整三个月。
他一路逃到青峰山,本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却没想到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眼前这青年看着普通,可在这荒山野岭,能如此平静地收留一个陌生人,绝非等闲之辈。
苏衍把陶碗放在床头,指了指门外:“断得不能用了,我扔柴房了。
先把粥喝了,你伤得重,空着肚子可不行。”
凌尘盯着那碗粥,又看了看苏衍。
他悄悄运起体内仅存的灵力,指尖凝出一缕微弱的剑气,朝着苏衍的后背刺去——他要试探一下,这青年到底是不是仇家派来的诱饵。
可那缕剑气刚到苏衍身后,就像撞上了棉花,悄无声息地散了。
苏衍甚至没回头,只是弯腰收拾着床头的草屑,随口道:“别乱动气,你身子虚,再耗着,明天连粥都喝不上。”
凌尘瞳孔骤缩。
他的剑气虽弱,却也是修真者的灵力所化,寻常凡人根本无法察觉,更别说轻易化解。
眼前这青年,绝对是隐世的高人!
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被苏衍按住了肩膀。
那力道很轻,却让他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谁?”
凌尘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怕,是激动。
他逃亡三月,早己走投无路,若是能拜这位高人为师,不仅能报血海深仇,还能护住那些被长老迫害的同门。
苏衍愣了愣,随即笑了:“我就是个种药的,还能是谁?
你要是想待,就帮我浇浇药田;不想待,等伤好了就下山。”
“我要拜师!”
凌尘突然跪在床上,不顾伤口的疼痛,重重磕了个头,“师尊,求您收我为徒!
我愿随您学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扶他:“你这孩子,怎么说跪就跪?
我都说了,我不会什么道,就会种药。
你要是想学种药,我倒能教你;修仙的话,你找错人了。”
“师尊,您就别瞒我了!”
凌尘抬起头,眼里满是坚定,“刚才我用灵力试探您,您却能轻易化解,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您肯定是隐世的高人,只是不想暴露身份而己!
求您收下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绝不给您添麻烦!”
苏衍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门外被晨露打湿的药田,叹了口气。
这孩子,怕是被追杀得魔怔了,把谁都当成高人。
他伸手拿起陶碗,递到凌尘面前:“先喝粥。
要是你真愿意待,就帮我浇药田——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教不了你修仙,只能教你怎么把药种好。
你要是反悔,随时能走。”
凌尘看着苏衍认真的表情,心里更确定了:师尊这是在考验我!
他接过陶碗,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米粥温热,滑过喉咙时,竟带着一股淡淡的暖意,顺着食道流进丹田,让他体内枯竭的灵力,竟有了一丝微弱的复苏。
他放下碗,再次跪好,腰杆挺得笔首:“弟子凌尘,谢师尊收留!
往后,弟子定当好好浇药田,不负师尊所望!”
苏衍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转身走出房门,回到药田边,拿起陶壶继续浇水。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微风拂过,药田里的草药似乎又长高了几分。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茅草屋里,凌尘正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崇敬——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青峰山的这位师尊,终将带他走出黑暗,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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