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林夕盯着教室前方黑板角落用红色粉笔写下的数字——“10”。
那数字像烙印，烫得她眼睛发疼。
高考倒计时十天。
刚刚结束的第三次模拟考成绩单，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课桌抽屉里，上面的分数比上一次还低了十五分。
她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指甲陷进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痕。
放学铃声像是赦免令，学生们蜂拥而出，或兴奋或疲惫地讨论着今晚的复习计划。
左林夕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把那张揉皱又展平的成绩单塞进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忽略它的存在。
她知道家里等着她的是什么。
推开家门，一股压抑的空气迎面扑来。
左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没开，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却暗着。
左林夕换鞋的动作很轻，希望自己能不引起注意。
“成绩出来了吧？”
左母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
左林夕身体一僵，低低地“嗯”了一声。
“多少分？”
左母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左林夕报了个数字。
空气凝固了几秒。
“又退了？”
左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绷紧的弦突然断裂，“左林夕！
你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十天！
十天就高考了！
你这个分数，连个好点的二本都悬！”
左林夕试图解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妈，我知道…我最近压力有点大，晚上睡不好……压力大？
谁压力不大？”
左母打断她，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就你娇气？
考不上名校，你以后有什么出路？
去扫大街吗？
啊？
我跟你爸辛苦供你读书，就是为了看你一次次退步？”
“不是的，我……”左林夕的话再次被截断。
“不是什么不是！
我看你就是没用心！
脑子里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左母越说越激动，目光扫过左林夕放在桌上的书包，几步上前，一把抓过书包，将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
书本、试卷、文具散落一地。
左林夕惊叫一声：“妈！”
左母并不理会，弯腰捡起几本厚厚的复习资料，那是她特意托人买来的“名校密卷”。
她举着那几本书，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对着左林夕低吼：“我看你是不需要这些了！
反正你也考不上！”
说完，她狠狠地将那几本书摔在地上，又用脚踢开。
纸张撕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左林夕看着地上散落的、被母亲践踏的书页，那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反复演算过的习题。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
耳边母亲尖锐的指责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考不上”、“没出路”、“扫大街”这些字眼反复撞击着她的鼓膜。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开始旋转，天花板上的灯光晕开成模糊的光斑。
她最后的念头清晰而绝望——真想好好睡一觉，没有考试，没有指责，什么都不用想地睡一觉。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她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母亲惊恐的尖叫，但很快，那声音也远去了。
再次有模糊感知时，她听到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闻到消毒水特有的气味。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感觉眼皮沉重得像压了铅块。
隐约间，她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说话，断断续续的。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应激性深度昏迷…大脑活动微弱…需要观察…林夕…林夕你醒醒…妈不逼你了…妈不逼你高考了…你快醒过来好不好…”那声音里充满了后悔和恐慌，与几个小时前的尖锐判若两人。
左林夕想回应，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身体，就像灵魂被囚禁在一个无法动弹的躯壳里。
母亲的哭泣声成了背景音，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沉向更深的、无声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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