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意识，是电脑屏幕蓝光熄灭后，城市深夜无边的寂静。
他叫陈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在又一个加班的夜晚后，伏在桌上睡去，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陌生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一个同样名叫陈砚的、十七岁异界少年的短暂人生：家徒西壁的困窘，父母送他进入“灰塔”时那混合着全部希望与悲壮的眼神，以及在塔中三个月来所感受到的、无处不在的压抑和自身的渺小。
当意识的风暴逐渐平息，他“醒来”了。
他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霉味、汗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和臭氧混合的微弱气息——后来他知道，那是低浓度“灵韵场”特有的味道。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鼾声与模糊的梦呓。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空旷、如同废弃仓库般的宿舍，密密麻麻排列着上百张简陋床铺。
这里是灰塔的公共宿舍区，魔法世界无数底层预备役的集体蜗居之所。
通过融合的记忆，他艰难地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名为“魔法”的力量。
但它并非传说中随心所欲的奇迹，更像是一门需要苛刻天赋和巨额资源的……特殊技术。
其根源，是一种名为 “灵韵场” 的自然现象。
施展魔法，就是用自己的精神去感应、引导这个场，让它按照特定“图纸”（法术模型）去影响现实。
然而，这扇门被两道铁闸牢牢锁死：天赋之锁：能否清晰感应并轻松引导“灵韵场”，取决于大脑中一个名为 “场感应结节” 的器官。
这纯粹是天生的，如同有人天生视力好，有人天生跑得快。
贵族家族通过世代联姻，不断优化着这种天赋。
而平民，大多只拥有模糊甚至闭塞的感应能力。
资源之锁：真正的知识被上层垄断。
平民能接触到的法术模型，大多是残缺不全、效率低下的版本。
修炼需要名为“魔晶”的昂贵资源。
而一根好的 “魔杖”，更是天壤之别的关键——它不仅能放大精神力，更内置了稳定回路，能替施法者承担大部分精神负荷。
这是一个将“不平等”刻入生理基础的世界。
而遍布各地的“灰塔”，便是这个体系精心设计的缓冲层与筛选器。
它向所有支付得起昂贵学费的平民开放，承诺着一个渺茫的上升通道。
它吸收着无数普通家庭的财富与希望，最终将极少数合格者吸纳为魔法工业的底层螺丝钉，将绝大多数“不合格者”无情淘汰，以此维系着整个结构的稳定。
陈砚，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那“绝大多数”中的一员。
倾尽家财在这里学习了三个月，结果却是在最近的测评中被判定为“感应迟钝”、“回路潜力低”，前途黯淡。
“所以……我穿越了，从一个普通的社畜，变成了一个在魔法世界里……硬件配置不合格的残次品？”
陈砚坐在冰冷的床沿，感受着这具身体里那稀薄得可怜、调动起来无比滞涩的所谓“魔力”，以及脑海中那片与“灵韵场”之间始终隔着的、模糊不清的屏障。
没有系统，没有奇遇。
只有一套更加赤裸、更加令人绝望的规则，和一份即将见底的积蓄。
他走到宿舍唯一的盥洗室，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年轻却写满疲惫与茫然的脸。
水龙头滴答作响，如同他正在快速流失的时间和希望。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了他。
在这个世界，他甚至连“愤怒”的资格，都显得如此苍白。
他只是一个庞大的、冰冷系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即将被清退的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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