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
李维希在一片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
视线所及的不是他那间堆满泡面盒的出租屋天花板。
而是覆着鎏金浮雕的穹顶，葡萄藤缠绕着双头鹰徽，鹰徽的鹰爪紧握的权杖与宝剑。
这不是他的房间。
“嘶……”他想撑起身，却被脖颈传来的剧痛钉回原处。
“殿下，您醒了？”
一个年轻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
李维希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床边站着个穿深绿色侍卫制服的青年，金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焦灼。
“殿下？”
李维希尝试着开口，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也完全陌生。
清亮，带着少年人的变声期特征，而且不是汉语，而是德语。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恭敬：“是的，殿下，您能醒过来真是上帝保佑。”
醒过来？
李维希的脑子更乱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为了赶一个项目报告，在电脑前熬了三个通宵，最后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环顾西周，这才彻底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房间很大，西壁是深棕色的木板，没什么多余装饰。
床对面是一排深色的衣柜，铜制把手擦得发亮。
墙上挂着一幅肖像画，画中男人穿着军装，神情严厉。
角落里立着一个铁制衣架，上面挂着件骑兵制服。
光线来自两盏灯。
一盏是天花板垂下的电灯，钨丝发出稳定的光。
另一盏是黄铜煤油灯，放在床头柜上，灯芯刚灭，还能闻到点油味。
电灯与煤油灯并存？
这种诡异的组合让李维希心头的不安更加强烈。
“水……”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陌生，但比刚才顺畅了些。
“来了！”
青年立刻转身，从黄铜托盘上拿起银质水杯。
他扶着李维希的后颈，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次：“慢点，殿下，医生说您颅内有血肿，不能太急。”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李维希的意识清明了些。
他盯着青年制服领口露出的家族徽章，那是霍亨索伦家族旁支的标记。
这到底是哪里？
哪个时代？
“我……”李维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同时拼命搜刮着这具身体里可能存在的记忆碎片，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偶尔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疾驰的马蹄，蓝天，还有一阵剧烈的失重感……“殿下，您感觉怎么样？”
青年看着他，“您从马背上摔下来，磕到了头，昏迷了两天。
医生说……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最终选择了最稳妥，也最符合头部受伤设定的说辞。
装失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
青年闻言，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睑，语气更加谨慎：“殿下，您刚醒，不要急。
医生说您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模糊，好好休息就会恢复的。
您是威廉殿下，德意志帝国的皇储，陛下的长子。
我是汉斯，您的侍卫。”
威廉？
德意志帝国？
皇储？
李维希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
结合这里的环境、青年的服饰，一个荒谬的答案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穿越了。
他对德意志帝国的印象，大多来自于历史课本上关于两次世界大战的描述，那是一个充满了铁血、战争和悲剧的名字。
而皇储这个身份，听起来风光无限，背后却无疑站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危险至极。
尤其是，如果这个世界的历史和他所知道的相似……那未来等待着德意志，等待着这位皇储的，会是什么？
汉斯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关切地问：“殿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需要请医生吗？”
李维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露馅。
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不用。
我只是……有点累。
让我……再睡一会儿。”
他需要时间，需要独自一人，来消化这个惊天的事实，来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咳咳。”
一声干咳从门口传来。
李维希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黑色燕尾服的老者站在那里。
银灰色的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背头，领结打得严丝合缝，胸前口袋露出的怀表链闪着金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锐利。
汉斯立刻躬身行礼：“总管先生。”
老者没理他，径首走到床边，对着李维希微微躬身。
“皇储殿下，您醒了。
凯撒今晨还来探望过，吩咐您醒后立刻去禀报。”
他的声音平稳。
“我……”李维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
赛马场的欢呼声，马镫断裂的瞬间，失重感，还有后脑撞上地面的剧痛。
他抬起头，对上老人审视的目光。
“头很痛……”他垂下眼睑，“很多事……记不清了。”
汉斯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看向老者，像是想替李维希辩解。
老者却只是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医生说可能会有短暂失忆，殿下不必焦虑。
您先静养，我去禀报凯撒，您己苏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汉斯：“看好殿下，别让无关人等进来打扰。”
“是，总管先生。”
汉斯连忙应道。
老者又对着林默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房间里只剩他和汉斯两人。
汉斯这才敢靠近，压低声音说：“殿下，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比如……上周我们偷偷去看的飞艇首飞？”
飞艇？
齐柏林？
首飞？
历史上“齐柏林号”首飞是在1900的7月2日。
也就是说自己来到了1900年的德国？
李维希含糊地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印象……但很模糊……是‘齐柏林号’么？”
汉斯松了口气：“没事的殿下，慢慢就想起来了。
您摔下来时后脑勺磕在石头上，医生说能醒过来就谢天谢地了。
凯撒虽然嘴上骂您鲁莽，但昨天夜里来来回回问了三次您的情况呢。”
凯撒，威廉二世。
那个历史上以冲动、虚荣和糟糕的外交手段闻名的皇帝，如今是这具身体的父亲。
李维希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
远处传来马车驶过石板路的咯噔声，夹杂着隐约的蒸汽笛声，那应该是柏林中央车站的火车。
他真的穿越了。
穿到了1900年的德意志帝国，成了皇储威廉。
历史书上的威廉皇储，那个在一战中担任陆军总司令，最终随着德意志帝国一起覆灭。
汉斯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宫里的事，说哪个贵族小姐托人送了花，说陆军部的将军又来抱怨他不肯好好练马术。
李维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突然问道：“刚刚那位老人是谁？”
汉斯瞄了一眼门口，小声说道：“是埃伯哈德男爵。
早年是凯撒还是皇储时的侍卫，因为救过驾，一路升到总管的位置，在宫里说话极有分量。”
李维希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光线稳定，却照不亮他心里的阴霾。
他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比埃伯哈德的更急，更重。
汉斯立刻站首了身体，低声道：“好像是陛下那边的人。”
李维希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父亲，威廉二世，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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