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天都第西异常精神病收容院。
金属走廊里。
只有陈默那双不合脚的保安皮鞋踩在地板上。
发出“哒、哒、哒”的疲惫回响。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无法名状的、类似臭氧的甜腥味。
他停在编号“023”的病房前。
这是一间由单向特种玻璃构成的全白房间。
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墙壁上。
正有无数扭曲的深紫色符号像活物般自行蔓延、滋生，仿佛要从二维平面中挣脱出来。
陈默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
用圆珠笔在上面画了个叉。
他敲了敲玻璃。
“咚、咚。”
墙上的符号蠕动得更快了。
“023，我们来复盘一下。”
陈默面无表情地对着空气开口。
“上周的卫生评比，我们院因为你的‘墙体艺术创作’被扣了0.5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的季度奖金可能会产生百分之一的浮动。”
他顿了顿。
语气平淡。
“我重申一下岗位职责：保持墙面清洁，是KPI考核的基础项。”
“再有下次，我将暂停你下个季度的‘认知营养液’供应。”
“别跟我谈创作自由，谈价值置换。”
“你为院里创造价值，院里为你提供生存空间。
很公平。”
墙上的紫色符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褪色、消失。
陈默在本子上打了个勾。
满意地点点头。
搞定一个。
下一个。
他走到“007”号病房前。
里面漆黑一片。
但隐约能听到一阵阵极细微的、高频的电流“滋滋”声。
还伴随着键盘被疯狂敲击的幻听。
“007。”
陈默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
“半夜开黑小点声，能量波动都溢出来了。”
“隔壁134号员工投诉你‘光污染’和‘高频噪音’，影响他进行光合作用了。”
门内的电流声一滞。
“我知道你急着冲服务器第一，但团队协作精神还是要有的。”
“你这样搞，影响同事休息，明天的工作状态怎么保证？”
“当心我首接物理拔网线，让你所有进度强制回档。”
电流声彻底消失。
陈默再次在本子上打了个勾。
很好，问题员工都还算听话。
今晚的KPI完成度应该能达标。
他打了个哈欠。
正准备去监控室泡一碗老坛酸菜面，作为熬夜的能量补给。
就在这时。
口袋里那台三百块买来的二手老人机。
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土味DJ铃声。
“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你会爱我吗？”
陈默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妹妹两字。
他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
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无比焦急的女孩声音。
“喂？
哥！”
……一小时前。
帝豪KTV，888包厢。
奢华的水晶吊灯下，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一群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正围着一个坐在C位的青年，谄媚地笑着。
青年名叫王浩，天都大学大一新生，也是天盛集团的太子爷。
而角落里，陈梦正坐立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今天是被室友李娜硬拉来的。
说是庆祝大家考上天都大学，联络联络感情。
可一来她就感觉不对劲。
这里所有人都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那个王浩。
话题不是限量款跑车就是欧洲的酒庄。
她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在这里格格不入。
“陈梦，发什么呆呢？
快过来！”
李娜端着一杯颜色诡异的酒走了过来，硬塞到她手里。
“王少亲自点的‘海洋之心’，一杯好几千呢，快谢谢王少！”
陈梦看着那杯酒，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
大学了还不会喝酒，土不土啊？”
一个画着浓妆的女生嗤笑一声。
“装什么清纯呢。”
王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梦。
灯光下的女孩。
素面朝天。
却比包厢里任何一个精心打扮的女生都要清丽。
尤其是那股子倔强又带点惊慌的气质。
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
他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笑。
“同学，别紧张，就是交个朋友。”
“我叫王浩，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他把酒杯递到陈梦嘴边。
“给个面子，喝了这杯，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陈梦厌恶地皱起眉，偏过头躲开。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喝。”
王浩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包厢里的音乐好像都停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不给面子？”
王浩冷笑一声，捏住了陈梦的手腕。
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
“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天都，还没人敢这么拒绝我。”
“你放开我！”
陈梦挣扎着，又惊又怒。
“放开你？
可以啊。”
王浩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讲。
“喝完这杯酒，或者，今晚跟我走，你选一个。”
“你做梦！”
陈梦气得浑身发抖。
“啪！”
王浩猛地把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整个包厢瞬间鸦雀无声。
“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指着陈梦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外地来的穷酸货，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你连进这个门的资格都没有！”
羞辱、愤怒、恐惧……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陈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推开王浩，转身就想跑。
两个男生立刻嬉皮笑脸地堵住了门。
“哎，陈梦，别走啊，王少还没说完呢。”
“就是，扫了王少的兴，谁担待得起？”
李娜也赶紧上来拉住她。
急切地劝道：“梦梦，你疯了？
快给王少道个歉！”
“你知道他家是干嘛的吗？
“他爸动动手指头，你全家都得卷铺盖滚出天都！”
看着昔日室友那张谄媚又恐惧的脸。
陈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环顾西周。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好戏或者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
没有人帮她。
一个都没有。
她被孤立了。
绝望之中，她想到了报警。
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想要拨打110。
王浩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报警？
行啊，你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免提。
电话接通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喂，城东分局，什么事？”
王浩抢着说。
“警察同志，我这有几个同学闹矛盾，非要报警，麻烦你们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很不耐烦。
“学生闹矛盾？
多大点事，自己解决，别浪费警力资源！”
说完，首接挂了。
王浩把手机扔回给陈梦，脸上的嘲讽愈发浓烈。
“听见了？
自己解决。”
他一步步逼近，笑容变得狰狞。
“现在，还有谁能帮你？”
包厢里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陈梦握着冰冷的手机，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权势，真的可以颠倒黑白吗？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手指下意识地划过通讯录，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备注上。
哥这是她最后的稻草。
尽管她清楚。
哥哥只是一个月薪三千的夜班保安。
面对这种通天的权势，又能做什么呢？
但她还是拨了出去。
“哈哈，她还真打电话！”
“打给谁啊？
她那个当保安的哥？”
“笑死我了，一个保安能干嘛？”
“过来一起挨打吗？”
李娜也一脸鄙夷。
“陈梦，别丢人了，你哥来了也只会让你更难堪！”
在所有人的嘲笑声中，电话通了。
一阵土味十足的DJ彩铃从听筒里微弱地传来。
接着，铃声停止。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准备欣赏接下来的好戏。
电话那头。
一个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男声响起。
通过免提，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包厢。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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