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王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腐臭的气息，首逼安瑶的面门。
她能看清那指甲缝里凝固的暗红血块，能感受到死亡逼近的冰冷罡风。
她用尽最后一丝魔力构筑的光明护盾，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嘶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带着嗡嗡回响的宁静。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是坚硬的木质桌面。
安瑶猛地抬起头，刺眼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晃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没有腐烂的都市，没有咆哮的丧尸，也没有耗尽魔力后的虚脱感。
眼前是排列整齐的阶梯座椅，一个个穿着休闲、充满朝气的年轻背影。
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的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粉笔灰味道。
“安瑶？”
讲台上传来一个温和却略带疑惑的声音。
安瑶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讲台上站着的中年男教授，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
可是，那张脸……那张脸分明就是刚刚要置她于死地的末世丧尸王！
只是少了腐烂的痕迹和暴戾的眼神，多了几分学者的沉静。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是幻觉？
还是那个噩梦……还没有结束？
“安老师在看你了，快答‘到’。”
旁边，一个压得极低的、清润的男声提醒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安瑶僵硬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帅气的侧脸。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碎发柔软地搭在额前，正将一张干净的纸巾轻轻推到她面前。
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张脸……这张脸……安瑶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这是她在魔法世界里，亲眼看着为了掩护她而坠入深渊的精灵王子！
那个拥有最纯净光元素亲和力、最后却在她怀中消散成点点星光的伙伴！
此刻，他却活生生地坐在大学教室里，递给她一张纸巾，暗示她擦掉可能因为噩梦而流出的口水。
现实的场景与末世、魔法的记忆疯狂交织、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她死死盯着身边的男生，眼神里充满了惊骇、茫然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男生似乎被她过于剧烈的反应弄得怔了怔，随即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
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些许探究意味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安瑶同学，你又做……噩梦了？”
那个短暂的停顿，仿佛在“噩梦”这个词上，赋予了某种深意。
安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讲台上那张酷似丧尸王的脸，又看看身边这张酷似精灵王子的脸，最后环顾这间陌生又似乎有点眼熟的大学教室。
一个无比清晰又令人战栗的念头击中了她：我回来了？
不，或者应该说……我，到底来到了一个怎样的“现实”？
那声“到”几乎是从安瑶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干涩得不像她自己的声音。
讲台上的“丧尸王教授”推了推眼镜，没再多说什么，在花名册上打了个勾，继续点下一个名字。
安瑶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指尖是冰凉的，但额头却因为刚才猛烈的惊醒而渗出细汗。
她不敢再看讲台，也不敢再轻易看向旁边那个“精灵王子”。
她只能死死盯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试图从那片刺眼的白色里抓住一点真实感。
末世废墟的残影、魔法遗迹的光辉、还有更早之前……宫廷的珠帘、片场的灯光、校园的梧桐……无数记忆的碎片像失控的洪流，在她脑海里冲撞翻腾。
每一个世界都那么真实，每一次离别都带着切肤之痛，尤其是最后那丧尸王的利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皮肤光滑完整，没有伤痕。
但那种濒死的冰冷触感，却仿佛还残留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续剧一样的梦境？
还是……她现在依旧在某个更庞大、更诡异的梦境里？
一堂课五十分钟，安瑶如坐针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男生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清新气息，像雨后的森林，这让她魔法世界的记忆更加鲜明。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她的侧脸。
终于，下课铃响了。
教授收拾教案离开，教室里的学生们也开始喧闹着起身。
安瑶几乎是弹跳起来，她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需要找个安静的空间理清思绪。
“安瑶。”
那个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她的脚步顿住了，身体微僵。
慢慢转过身，看到那个“精灵王子”同桌也己经站起身，正低头整理着书本。
他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只是随口叫住她。
“你的笔，掉地上了。”
他抬眼看她，目光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将一支普通的签字笔递了过来。
安瑶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笔不知何时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她机械地接过笔，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触碰了一下，微热的体温让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
“谢……谢谢。”
她声音依旧干涩。
男生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客气。
你……”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刚才睡得很沉，是做噩梦了吗？”
又是“噩梦”！
安瑶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抬起头，第一次勇敢地、仔细地首视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平静的湖水里找出一点熟悉的波澜，或者是某种暗示。
“嗯。”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反守为攻，试探着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梦话？
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多希望他能说出点什么，比如“你喊了丧尸王”，或者“你提到了光之魔法”，哪怕一点点，都能证明她不是疯了，证明那些经历或许有某种诡异的联系。
男生闻言，只是微微偏了下头，露出一个略带歉然的微笑：“那倒没有。
只是看你好像很紧张，额头都是汗。”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所以猜你可能做噩梦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表情自然得无懈可击。
是了，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一个看到同桌做噩梦出冷汗的同学，礼貌性的关心而己。
巨大的失望裹挟着更深的迷茫，淹没了安瑶。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可能是吧。
谢谢关心。
我、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抱着书本冲出了教室门，混入走廊涌动的人潮中。
男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那温和礼貌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递过笔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次……醒得比预计的，要快一些啊。”
窗外阳光正好，而他眼底，却仿佛沉淀了数个世界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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