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一种温热、粘稠的液体，正缓慢地浸透他肘部的衣物。
鼻腔里钻进的，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杂着一种……内脏破裂后的腥臊。
林默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聚焦困难。
头顶是一盏老旧的白炽灯，灯罩上沾满了污渍，光线昏黄，无力地照亮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
而那片粘稠的温热，源自一滩正缓缓扩大的暗红色液体。
它的源头，是不远处一具以诡异角度扭曲着的躯体——那曾经是个人，但现在，只是一堆破碎的肉块和布料。
鲜血从那堆肉块下汩汩流出，漫过散落在地上的扳手、锯条，一首流到他的手下。
他的右手，正紧紧握着一把狭长的厨刀。
刀身反射着昏黄的灯光，雪亮，刺眼。
刀尖上，还有血珠在缓缓滴落。
咚。
咚。
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在耳边炸开，太阳穴突突地跳。
（……生命体征监测：心率138，血压显著升高。
体表无致命伤，但肾上腺素水平异常。
环境威胁评估：高。
现场存在第二、第三具生命终止体征个体。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像机械合成的报读数。
林默浑身一颤，这不是他的想法！
（哈——！
血！
更多的血！
这颜色！
这味道！
美妙！
刚才的舞蹈还不够尽兴，那边还有个会喘气的，起来，我们再跳一曲！
）另一个嘶哑、癫狂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充满了暴虐的兴奋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
“谁……？！”
林默想喊，喉咙里却只挤出一点气音。
他惊恐地想扔掉手里的刀，却发现手指像焊死了一样紧紧攥着刀柄。
记忆是一片空白。
他是谁？
这是哪里？
地上的人……是谁杀的？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
目光扫过，除了最近那具尸体，墙角还蜷缩着另一个身影，胸口插着一把螺丝刀，眼睛瞪得滚圆，凝固着最后的恐惧。
更远处，似乎还有……屠宰场。
这里像个非人的屠宰场。
（建议立即撤离。
根据声音衰减模型判断，警笛声源距此约1.2公里，并以每秒340米速度接近。
预计3分28秒后抵达。
最优撤离路线：后方通风管道。
）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精确得令人发指。
（警察？
来的正好！
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杰作！
撕碎他们！
） 狂笑的声音在颅内回荡。
警笛？
警察要来了！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浇到脚。
林默猛地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那把该死的刀。
是我干的？
是我杀了这些人？
（概率分析：根据握刀姿势、肌肉记忆残留及现场痕迹比对，‘林默’为主体执行者的可能性为92.7%。
） 冰冷的声音给出判决。
（是我们干的！
漂亮极了！
你忘了那骨头碎裂的声音了吗？
像最美的乐章！
） 疯狂的声音陶醉地补充。
不！
不可能！
林默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强烈的恶心感冲上喉头。
他终于挣脱了某种束缚，猛地甩开厨刀，刀身撞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他连滚爬爬地向后挪，背部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架上。
他环顾西周，这是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
堆满杂物的角落，一个狭窄的通风口栅栏似乎有些松动。
（撤离窗口正在缩小。
体力储备仅允许维持最高强度运动7分钟。
决策，现在。
） 冰冷的声音催促。
（杀出去！
从正门！
让火焰点燃这一切！
） 疯狂的声音咆哮。
林默的牙齿咯咯作响，冷汗浸透了内衣。
他看着那黑暗的通风口，又看向大门的方向，最终，一种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和恐惧。
他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通风口，用仍在颤抖的手，拼命去掰那生锈的栅栏。
栅栏松动了。
在他钻进那片黑暗、充满油污味的通道前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地狱般的场景。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在他脑海中浮现：（记录现场数据完毕。
撤离。
）——那是冰冷。
（啧，没时间玩了吗？
真扫兴。
）——那是癫狂。
（我们……到底变成了什么？
）——那是他自己，林默，微弱而绝望的问句。
警笛声越来越近，刺破了夜空。
他蜷缩在黑暗的管道里，剧烈地喘息着，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具身体里，住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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