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上海像被浸在冷调滤镜里，东方明珠塔刺破低垂的云层，球体表面流转的霓虹光带在薄雾中晕染成斑斓的虹。
苏知沐裹紧驼色羊绒大衣，仰头望着这座矗立在陆家嘴的地标建筑，脖颈间的围巾随着江风轻轻晃动。
记忆突然被拉回大二那年——那时她攥着勤工俭学攒下的钱，站在排队人群里激动得发抖，而此刻作为记者前来采风，指尖抚过口袋里的录音笔，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怅惘。
观光厅入口处挤满举着自拍杆的游客，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与孩童的嬉笑交织。
苏知沐侧身避开横冲首撞的旅行团，黑色围巾不慎被某个行李箱的金属扣勾住。
就在她狼狈地踉跄半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臂，带着雪松与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心。”
她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大衣，领口别着枚银色建筑造型的胸针，晨光斜斜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在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
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简约的钛钢戒指，边缘刻着细小的莫比乌斯环纹路。
“谢谢。”
苏知沐慌忙后退，却发现围巾死死缠在对方公文包的金属扣上。
“别动。”
男人从西装内袋掏出把银色袖珍剪刀，动作利落地剪断纠缠的丝线，“你的围巾流苏勾住菱格纹了。”
他将断成两截的流苏塞进她掌心，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指尖，“这种绞花织法的羊绒围巾，沾水容易起球，下次选平纹会更耐用。”
苏知沐这才注意到他公文包上细密的菱格纹路，暗纹里隐约透出“B.CHEN”的烫金标志，是某个奢侈品牌的经典款。
正要道谢，男人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瞥见锁屏壁纸是张未完成的建筑手稿——扭曲的线条仿佛在描绘流动的光，图纸角落用铅笔标注着“光之茧·废弃船厂改造方案”。
“抱歉，我还有会议。”
他匆匆递来张烫金名片，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她手背，“如果需要修缮建议，随时联系。”
名片上“白远泽”三个字力透纸背，头衔是“柏辰建筑设计事务所首席设计师”，右下角印着事务所标志性的螺旋状建筑剪影。
暮色降临时，苏知沐又回到明珠塔下。
白天采访的地产商提到白远泽正在竞标附近的文化综合体项目，她鬼使神差地想看看，那个能随口说出围巾织法的男人，会如何设计这座城市的天际线。
霓虹次第亮起，塔身的灯光在江面上碎成万点流萤，她正对着图纸记录灵感，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轮椅轱辘碾过地砖的声响。
“这里风大。”
白远泽的声音惊得她笔尖一颤，他推着轮椅的左手缠着纱布，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疤痕，像是被锋利工具划伤的痕迹。
膝盖处的西裤下隐约透出金属支架的轮廓，“王太太的古董别墅修缮方案，我刚改完第三版。”
他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栋法式洋楼的3D模型，每个雕花窗棂都纤毫毕现，连檐角的滴水兽都栩栩如生，“要看看光影模拟效果吗？”
江风卷起苏知沐的碎发，她望着模型里随时间变换的光束，突然想起他白天说的“建筑是凝固的诗”。
白远泽将平板电脑转向她，手腕内侧露出道淡粉色的旧疤，形状像朵绽开的火焰。
“明天下午三点，外滩18号有场建筑沙龙，”他调出日程表，每个时间段都标注着不同的项目名称，“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顺路送你。”
苏知沐的录音笔突然发出低电量提示音，在寂静的江风中格外突兀。
白远泽笑了，眼角漾开细小的纹路，露出左侧虎牙：“看来是设备在催我们交换联系方式。”
他掏出手机时，苏知沐注意到他屏保己经换成了外滩夜景——照片右下角，有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和她今天穿的大衣款式一模一样。
更令她心跳漏跳的是，相册封面是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扎着马尾的少女站在明珠塔下比耶，正是大二那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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