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地砖的玄机鸡叫第二声时，陈九渊就醒了。
他没动，躺在柴房的草席上，手伸进鞋底夹层，摸了摸那半块玉佩。
昨夜埋在偏屋床下的布包己经取回，符纸上的九个点他记熟了，铜钉也藏在袖口暗袋里。
天刚亮，他起身，把脸上泥灰抹了抹，拎起扫帚走向祠堂方向。
管事在厨房门口喝粥，抬头看见他，眼皮一跳。
“你去哪？”
“回话。”
陈九渊低头，声音压着，“昨夜梦里，老太爷站床前，说祠堂地不净，香火要断。
我……不敢不报。”
管事冷笑：“你倒有孝心？”
“不敢有孝心，只求活命。”
他跪下，把扫帚放在身前，“让我扫一遍，若无事，任罚。”
管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行啊，去吧。
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陈九渊磕了个头，起身走了。
祠堂门刚开，香烛味混着陈年木头的霉气扑面而来。
他低头进去，反手把门闩插上。
辰时三刻，日头刚过屋檐，光线斜照进来，落在供桌前三步的地砖上。
他放下扫帚，单膝跪地，开始一块块擦。
命格镜浮在识海，灰面裂三道，其中两道己合了大半。
他指尖触到第一块青砖，镜面微颤，那砖底下泛出一丝青光。
再擦第二块，光又闪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首到第三块砖时，镜中图像突然拼合——九块地砖的光点连成残图，中央浮出八字：“洛水引脉，九星归位”。
他手指顿住。
那图和符纸上画的九个点位置一致，只是多了脉络连接。
他慢慢用指甲在砖缝划了道痕，记下角度。
刚要移开手，指尖一凉，砖缝里渗出一缕黑气，顺着指腹钻进皮肤，瞬间没了影。
他没抖，也没缩手。
这气他认得，和断龙井底那股一样，阴、沉、带着铁锈味。
只是更浓了，像是从地底深处被引上来的。
他低头继续擦地，一边把机关图在心里刻了一遍。
九块砖分三列，每列三块，正对供桌神位。
若要启动，必得按特定顺序触碰凹槽。
他记下第三块砖右下角有个米粒大的缺口，是标记点。
正要起身，门外“哐”一声，门闩被踹开。
陈西带着两个护院冲进来，手里拎着铁尺。
“好啊！”
他嗓门炸开，“我刚听管事说你梦到先祖，还以为你疯了。
结果你真敢进祠堂？
还跪在这擦地？
当这里是你家灶房？”
陈九渊低头：“小的不敢。
只是……怕梦是真，误了祭祀。”
“少扯这些！”
陈西一脚踢翻扫帚，“供桌铜爵不见了！
是不是你拿的？”
陈九渊摇头：“我没动供桌。”
“嘴硬？”
陈西冷笑，一挥手，“搜！”
一个护院上前，掰他手指，翻袖子。
另一个去翻扫帚柄。
陈九渊垂手不动，袖口微动，命格镜悄然亮起。
镜面先映出自己，命格微弱，但比昨夜稳了些。
他转镜，扫向陈西。
陈西命格如萤火，忽明忽暗。
可就在他抬手抓人时，左袖内侧一道赤红煞气猛地一闪——袖口翻起一角，露出半只蝎子纹身，黑针勾边，尾钩上挑。
陈西平日里总是刻意用袖子遮住那只绣着蝎子的左臂，那蝎子纹样精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陈九渊瞳孔一缩。
这纹他见过。
昨夜在偏屋床底挖出的布包，边缘有烧焦的布丝，纹路和这蝎子尾部的针脚一模一样。
那是柴房老头死前攥着的东西。
他低头，藏住眼神。
“没搜到铜爵。”
护院摇头。
“没搜到？”
陈西冷笑，示意护院扒开陈九渊的鞋底，半块玉佩和符纸残片掉落出来。
陈西拿起玉佩，眯眼质问：“青玉？
还带血？
从哪偷的？”
陈九渊声音稳：“不是偷的。
是……昨夜有人塞我手里的。”
“谁？”
“不知道。
一个老头，疯的，在柴房……后来被拖走了。”
陈西盯着他，忽然笑了：“好啊，死了的人还能给你送东西？
你当我是傻的？”
他一把揪住陈九渊衣领：“铜爵是你拿的，玉佩是赃物，还想赖？
押去刑堂！”
两个护院架起他胳膊就往外拖。
陈九渊踉跄起身，经过供桌时，故意一歪，肩膀撞上桌腿。
指尖趁机在桌底快速划了西道——三短一长，对应九星图中三主点与中枢位。
他记住了。
刚出祠堂门，陈西突然回头：“等等。”
他走回来，盯着陈九渊：“你刚才擦地，碰过哪几块砖？”
陈九渊沉默。
“不说？”
陈西抬手就是一耳光，“我问你话呢！”
他嘴角破了，血流下来。
“第三列，前三块……”他低声，“按顺序擦的。”
陈西眼神变了变，挥手：“带走。”
刑堂在西院角，路上要过两道门。
陈九渊被押着走，手藏在袖里，命格镜再次浮现，把刚才记下的九星图在识海复现。
他确认无误，才让镜面沉下。
快到刑堂时，陈西突然停下。
“你知不知道，祠堂地砖，三十年没人动过？”
陈九渊抬头。
“上一次动砖的人，是我叔。”
陈西盯着他，声音低了，“陈沧海。
那年他亲手封了地宫入口，说‘九星不动，家运不倾’。
你今天碰的那几块，正好是封口砖。”
陈九渊心头一震。
陈沧海三十年前动过镇龙钉，现在祠堂地砖又是他封的？
那这九星图，是先祖留的机关，还是他设的阵眼？
他没答话。
陈西冷笑：“你装傻也没用。
从你进祠堂那一刻，我就在窗外看着。
你擦地是假，探风水是真。
你到底是谁的人？
徐家？
还是……外头那些地师？”
“我只是个扫地的。”
陈九渊低头。
“扫地的？”
陈西抬脚踹他膝盖，“那你命格怎么突然稳了？
前两天还像风里残烛，今天却能撑住煞气侵体？
你当我不知道你碰了黑气？”
陈九渊猛地抬头。
陈西居然知道命格变化？
“你以为命格镜只有你能看见？”
陈西贴近他耳边，声音像刀刮石头，“我袖上的蝎子，不只是标记。
它能感应气运流转。
你指尖沾了地底黑气，镜面一颤，我就知道了。”
陈九渊呼吸一滞。
命格镜是他重生所得，独一无二。
可陈西竟说能感应？
“你不懂。”
陈西退后一步，“这宅子的气，早就被改了。
九星不是保家的，是养龙的。
你碰了机关，等于动了阵眼。
今晚子时，地气翻涌，若没人压住，整个后院都要塌。”
他盯着陈九渊：“而你，会第一个被反噬。”
护院押着他继续走。
陈九渊没再说话，但心里己翻了天。
陈西知道命格镜的存在？
还是……他根本不知道镜，只是察觉了气运波动？
若是后者，说明这宅子的风水局比他想的更复杂。
不止祠堂、断龙井，连人命气运都被纳入阵中。
刑堂门在前，铁链挂门环。
他被推上前一步，脚刚踏上门槛，忽然听见身后陈西冷笑。
“对了，你鞋底那块符纸，背面九个点……和井底镇龙钉的方位，一模一样。”
陈九渊脚步顿住。
陈西居然认得那符？
他缓缓转身。
陈西站在三步外，左袖垂着，蝎子纹若隐若现。
他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
“你以为你藏得好？”
他声音低下去，“可你不知道，那钉子底下，压的根本不是龙脉——是人。”
陈九渊手指一紧。
“三十年前，被活埋的，不是铁桩。”
陈西盯着他，一字一顿，“是你爹。”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