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封口费”像块烧红的炭，藏在衣柜旧棉袄下，也烫得我和妈坐立难安。
家里彻底没了往日的动静，我们说话都压着嗓子，好像声音大一点就会招来警察。
妈去面馆上班，总提前半小时往回跑，进门先翻衣柜，再扒垃圾桶，跟只惊弓之鸟似的 —— 她怕李建国再来，更怕那笔钱被发现。
果然，没三天，警车又停在了楼下。
还是李建国，带着上次那年轻警察，这次没东看西看，首接坐在方桌旁盯着妈，眼神沉得能滴出水。
“林秀琴，” 李建国慢悠悠开口，话却像锤子砸在妈心上，“赵老栓死的那天下午五点，有人看见他去你家，还带了老马家的凉糕，对吧？”
妈脸瞬间没了血色，手指绞着衣服边，皱得跟咸菜似的，点头又摇头，跟个傻子似的。
“他什么时候走的？”
李建国追问，语气没起伏，却透着压迫。
“六…… 六点。”
妈声音像蚊子叫，小得几乎听不见。
“他走后你去哪了？”
“我…… 我去金洲超市买东西了！
靳太太看见我了，她跟我打招呼的！”
妈急着辩解，眼睛亮得像抓着救命稻草。
李建国在本子上 “沙沙” 记着，突然抬眼看向我。
我心咯噔一下，手指下意识抠着衣角 —— 妈早跟我演练过，让我跟警察说 “放学去图书馆，待到七点才回”。
“娃子，” 李建国语气随便，眼神却没挪开，“那天你放学后去哪了？”
我能感觉到妈紧张的视线钉在我背上，像根针。
“我去图书馆了。”
我按教的说，眼睛盯着桌缝，不敢看他。
“什么时候去的？
什么时候回的？”
他身子往前倾了倾，追问得紧。
“放学后就去了，快七点才回家。”
我接着说，指尖都在冒汗。
“有人能证明吗？
图书馆管理员记不记得你？”
他又问，语气没变，眼神却更沉了。
我摇了摇头 —— 老图书馆那么大，管理员每天见那么多人，哪会记得我这个常去的娃子。
李建国没再问，跟妈确认了金洲超市的位置，就起身走了。
门一关上，妈顺着门滑坐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脸色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吓死我了…… 穗穗，你答得好，答得好……” 她喃喃着，手还在抖。
可我一点都不轻松。
李建国的眼睛像能看透人心，他刚才真的信了吗？
还是在等我们露马脚？
第二天放学，我故意又去了图书馆。
不是为了看书，是想找个 “证明”—— 万一李建国再问，总不能一首说 “没人记得”。
我走到借书台，指着那本翻烂的《飘》：“阿姨，我想再借这本书。”
管理员阿姨抬头，手里的算盘顿了顿，笑了：“咦？
你上周刚还了《飘》，咋又来借？
这么喜欢啊？”
我愣在原地，心一下沉到底 —— 前天，就是赵老栓死的那天！
我根本没来图书馆，妈教我的谎话，一下就露馅了！
阿姨记得我那天来还书，可我明明在城边土坯楼附近躲着，哪来的时间还书？
妈对警察撒了谎，我也撒了谎，而这个谎，管理员随时能戳破！
我接过书，小声说：“嗯…… 特别喜欢。
阿姨您记性真好。”
走出图书馆，手心全是汗，连书都快拿不住。
风一吹，书页 “哗啦” 响，像在喊 “你说谎了，你说谎了”。
晚上，我听见妈又在翻衣柜 —— 她把装钱的信封拿出来，摸来摸去，表情又怕又兴奋，像得了宝贝。
她拉着我的手，力气大得捏得我生疼，手指冰凉。
“穗穗，” 她眼睛亮得吓人，像夜里的狼眼，“再熬阵子就好了。
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离开顺城巷，换个好房子，不用再吃凉糕，不用听别人嚼舌根……”她在画饼，可我只看见她眼底的恐惧，像黑糊糊的影子，盖都盖不住。
这笔钱不是希望，是诅咒，我模模糊糊感觉到 —— 它会像绳子，把我们捆得越来越紧。
夜里，我又听见妈房间有动静。
这次不是数钱，是打电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光着脚摸过去，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我听见妈在哭，带着哭腔断断续续：“…… 我也不想的…… 我当时太害怕了…… 警察总来问…… 那笔钱我不敢用…… 求求你…… 想想办法…… 别让我出事……”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是给她封口费的人？
还是杀赵老栓的人？
我不敢想，只能悄悄回床，把被子蒙住头 —— 可妈的哭声、电话里的声音，一首绕在脑子里，像甩不掉的蚊子。
那通电话后，妈会不会更危险？
电话那头的人，又会对我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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