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的晚饭，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两个梆硬的杂粮窝头，外加一小碟齁咸的腌菜。
陆昭蹲在院子角落，就着昏暗的天光，小口小口地啃着窝头。
这东西剌嗓子，得在嘴里含软和了才能往下咽。
稀粥更是清汤寡水，几粒米沉在碗底，得用舌头去捞。
"二狗哥，你今天…咋恁厉害咧？
"一个瘦小的杂役凑过来，眼里带着羡慕和好奇。
他叫栓子，跟原主陆二狗关系还算凑合。
陆昭把最后一口窝头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渣子，嘿嘿一笑："没啥，就是开窍了呗。
以前傻干活，现在得用脑子。
干活嘛，光使憨力气不行，得找对路子。
"栓子似懂非懂。
陆昭没再多说，心里盘算着那几点贡献点。
按照规矩，杂役每月完成基本任务得一点贡献，超额部分视情况追加。
他今天一下子拿了五点，算是笔"巨款"了。
贡献点可以在宗门的"贡献堂"兑换一些微末的修炼资源，或者…改善一下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陆昭就爬了起来。
他先去井边，不顾井水冰凉，狠狠搓洗了一番，虽然那身衣服和骨子里的味儿一时半会儿去不掉，但至少脸和手干净了些。
贡献堂在青云宗外门区域边缘，是一座青砖黑瓦的大殿，比杂役院那破屋子气派多了。
门口人来人往，大多是外门弟子，穿着统一的青色道袍，神色间带着杂役没有的从容和些许傲气。
陆昭这身破烂行头一走进去，立刻引来了几道嫌弃和审视的目光。
他浑不在意，首奔大殿左侧的偏厅，那里是处理杂役事务和兑换的地方。
偏厅里摆着几个柜台，后面坐着几个管事弟子，态度比丹堂的赵师兄还要冷淡几分。
墙壁上挂着几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可兑换的物品和所需贡献点。
下品辟谷丹（一粒）：3贡献点 《引气诀》基础篇（手抄本）：10贡献点 精铁柴刀（一把）：2贡献点 杂役院单间居住权（一月）：5贡献点 清洁符（一张）：1贡献点 ……东西不多，而且大多鸡肋。
辟谷丹能顶饿，但对修炼没啥大用；《引气诀》是烂大街的货色，而且贵；柴刀？
他暂时用不上更好的；单间…倒是有点吸引力，至少不用闻大通铺的集体脚臭味。
他的目光在"清洁符"上停顿了一下。
这东西能瞬间清洁身体和衣物，倒是解决他当前窘境的捷径，但一点贡献一张，只能用一次，太不划算。
正琢磨着，旁边柜台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外门弟子正在兑换什么东西，似乎贡献点不够，正跟管事弟子争执。
"王师兄，我这清心草品相上佳，怎么才给算西点贡献？
上次张师弟拿来差不多的，都算了五点！
"那王管事弟子眼皮一翻，慢悠悠道："贡献兑换，自有规矩。
清心草近日库房积压，价格下调了。
爱换不换。
"那外门弟子气得脸色发红，却又无可奈何。
陆昭心中一动。
贡献点的价值，似乎并非一成不变，存在操作空间？
他仔细看向墙壁上另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杂役任务发布与贡献评定标准"。
标准写得很模糊，比如"处理草药，视完成数量与品质评定"，这个"品质"的弹性就很大。
他摸了摸怀里那五点贡献，没有立刻兑换，而是走到发布任务的柜台前，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憨厚的笑容。
"师兄，俺想接任务。
"柜台后的弟子头也不抬，随手扔过一个木简："自己看，划线的没人接。
"木简上刻着几行小字：清扫兽栏（东区），贡献点：1，要求：今日完成 采集铁荆棘（十捆），贡献点：2，要求：带刺，完整 协助丹堂分拣矿石（半日），贡献点：1，要求：眼力好都是些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陆昭的目光在"分拣矿石"上停住。
眼力好？
这个他擅长。
"师兄，俺接这个分拣矿石。
"那弟子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似乎在怀疑这个臭烘烘的杂役有没有这能力，但也没多说，只是记下了他的名字。
---丹堂的矿石分拣处，是一个巨大的工棚。
里面堆满了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原始矿石，几个杂役和少数外门弟子正埋头在一堆石头里挑挑拣拣。
任务是将一种名为"赤铁矿"的矿石从伴生岩石中分拣出来，要求赤铁矿纯度达到五成以上。
负责监督的是一个胖胖的丹堂弟子，姓钱，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陆昭领了个箩筐，蹲到矿石堆前。
赤铁矿颜色暗红，密度较大，但与其伴生的"褐石"颜色相近，不易区分。
通常的分拣方法是靠手感掂量重量，或者用特制的药水点试，但药水珍贵，不会给杂役用。
其他杂役都在笨拙地一块块掂量，速度很慢。
陆昭拿起一块矿石，没有掂量，而是用手指仔细摩挲其表面，观察结晶纹理和光泽度，又轻轻敲击，听其声音。
密度、硬度、晶体结构…这些物理性质，在他脑中迅速构建出判断模型。
他发现，纯度较高的赤铁矿，敲击声更清脆，表面常有细密的金属光泽条纹，而伴生褐石较多的，声音沉闷，表面粗糙多孔。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些矿石在开采爆破时，受力点不同，破裂面往往沿着矿物结晶的脆弱面展开。
纯度高的赤铁矿，破裂面相对平整，而杂质多的，破裂面则凹凸不平。
"嘿，你这家伙，磨蹭啥呢？
赶紧挑！
"旁边一个杂役见他半天没动，不耐烦地催促。
陆昭没理他，开始动手。
他不再一块块掂量，而是快速扫视矿石堆，目光如电，专挑那些破裂面相对平整、带有金属光泽条纹的矿石入手，偶尔敲击确认一下。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效率奇高，不一会儿，箩筐里就堆了小半筐挑好的赤铁矿。
那打盹的钱胖子不知何时醒了，眯着小眼睛看着陆昭，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半个时辰后，任务结束。
钱胖子走过来，随手拿起陆昭箩筐里的几块矿石检查，又看了看其他人箩筐里挑出来的。
"嗯？
"他拿起一块陆昭挑的矿石，在手里掂了掂，又用一个小锤子敲了敲，脸上讶色更浓。
"这块…纯度怕是接近七成了。
"他又检查了几块，基本都是高纯度。
而其他杂役挑出来的，不少都掺杂着明显的褐石，纯度勉强达标。
"你叫什么？
以前学过矿物辨识？
"钱胖子问陆昭。
陆昭憨憨一笑："回钱师兄，俺叫陆二狗。
没学过，就是瞎蒙的，感觉…感觉这些石头长得周正的，可能就是好的。
""周正？
"钱胖子哑然失笑，这说法倒是新鲜。
他当然不信是瞎蒙的，这小子肯定有点门道。
"行了，你这筐算优等。
贡献点…给你算三点。
"钱胖子大手一挥，在原定一点的基础上翻了三倍。
周围其他杂役顿时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陆昭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多谢钱师兄！
"---揣着新得的三点贡献，加上之前的五点，陆昭现在有八点"巨款"了。
他再次来到贡献堂，这次目标明确。
他没换辟谷丹，也没换单间，而是走到了一个相对冷清的柜台前。
这个柜台兑换的是一些书籍和杂项。
"师兄，俺想换那个《引气诀》基础篇。
"管事弟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杂役换这玩意儿的可不多见。
他取出一个薄薄的、明显是手抄的本子，递给陆昭。
"八点贡献。
"陆昭毫不犹豫地付了出去，贡献点瞬间清零。
拿着那本粗糙的、墨迹都有些模糊的手抄本，他走出了贡献堂。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看着手中心心念念的《引气诀》。
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尤其是在这个能修炼的世界。
他掂量着这本轻飘飘的册子，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了，现在让俺瞅瞅，你这修真版的基础物理，到底是个啥原理噻。
"他揣好册子，晃悠着朝杂役院走去，心里盘算着晚上找个僻静地方开始他的第一次"修炼实验"。
而在贡献堂二楼，一个凭窗而立的身影，正注视着陆昭离去的背影。
正是那位曾在山峰之巅推算天机的白发老者。
他手指轻轻敲着窗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此子…气息混杂，命数混沌。
行事看似愚拙，实则暗合机巧。
莫非…那丝天机变数，应在此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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