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跟着墨渊学剑的日子，像后山晨雾里慢慢舒展的藤蔓，平静却藏着她小心翼翼的心思。
她摸透了墨渊的作息，每天卯时刚过就揣着两个热腾腾的杂粮馒头候在练剑坪——那是她特意早起，用仅有的口粮从伙房大叔那换来的。
墨渊总是练到日上三竿才肯停下，空腹练剑本就伤气，何况他半魔半仙的体质，灵力稍有冲撞就容易气血翻涌。
她从不提这些，只是把馒头递过去时，会笑着说：“练剑耗体力，我吃不下两个，你帮我解决一个呗。”
墨渊起初是拒绝的，后来见她每次都把馒头揣得温热，便也默默接了，只是会在教剑时，把基础剑招拆解得更细致，连手腕转动的角度都反复示范，怕她一个不稳伤了自己。
除了馒头，林晚最上心的就是墨渊的暗伤。
她穿书前就记得，墨渊早年因修炼无人指点，强行融合仙魔两气，落下了修炼岔气的病根，后来为苏清鸢闯秘境时又被瘴气所伤，旧疾新伤缠在一起，才让他修为倒退得那样快。
如今她既然来了，自然要把这些隐患掐灭在源头。
她攒了半个月的宗门贡献，没换提升修为的丹药，也没换趁手的法器，只换了一瓶“清润丹”——这药在宗门药房里算不上稀罕，却是调理内息、缓解气脉淤堵的好物，对墨渊的岔气症正对症。
每次递药时，她都装作随意：“我上次练气岔了气，吃这个好的，你试试？
放你这备着也成。”
可墨渊性子倔，十次有八次会推回来，说自己能调息，不愿欠人情。
这天傍晚，夕阳把练剑坪的青石砖染成橘红色，林晚刚跟着墨渊练完第三遍“流云十三式”，手腕还在微微发酸，就见墨渊突然收了剑，转过身扶着旁边的老槐树，肩膀轻轻颤动。
她心里一紧，快步凑过去，就看到他指尖沾了点淡红色的血珠，那是气血翻涌冲裂了喉间毛细血管的征兆。
“墨渊！
你又岔气了！”
林晚急得声音都拔高了些，忙从怀里掏出那个磨得有些发亮的瓷瓶，“快把药吃了，这次别硬撑了！
你看这血，再拖下去上次秘境的旧伤该复发了！”
话一出口，林晚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秘境、旧伤，这些都是墨渊后来为苏清鸢做的事，现在的他还未去闯那处秘境，她这话说得也太突兀了！
果然，墨渊抬起头，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夕阳，却没什么温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秘境的事？”
他以为林晚说的是上次他为了拿后山秘境玄灵草去置换练气丹的事，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自己曾去探寻过秘境，外门弟子更不可能知道这些，这小丫头的话里总像藏着什么。
林晚的心跳得飞快，手心瞬间冒出冷汗，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急中生智道：“我……我是听外门的张师兄说的！
他前天去后山采药，看到一个师兄在练剑，说那师兄的剑法里带着股秘境瘴气的余韵，还说那师兄必是为了找某样东西，去闯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我猜……我看多日来也就师兄你在后山练剑，所以才会这么说。”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墨渊的脸色，见他眉头微蹙，却没再追问，才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哪有什么张师兄，那是她昨天特意去外门弟子名录上翻到的一个名字，赌的就是墨渊从不和外门弟子打交道，不会去查证。
墨渊盯着她看了几秒，林晚的眼神清亮，带着点被拆穿的慌乱，却没有恶意，倒像是怕他生气似的，嘴角微微抿着，像只做错事的小猫。
他沉默着接过瓷瓶，拧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飘了出来。
他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药丸不大，却圆润光滑，看得出来是精心炼制的。
他仰头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入丹田，像一股暖流，慢慢抚平了翻涌的气血，连带着胸口那处因瘴气残留的隐痛，都轻了不少。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瓶，瓶身是普通的白瓷，却被人用棉布仔细裹过，摸起来很舒服。
他想起这些日子，林晚每天准时出现，递来的馒头总是温热的，教剑时她会认真记笔记，甚至会提醒他练剑时别太急功近利，这些细碎的关心，像春日里的细雨，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心里，浇开了一片从未有过的暖意。
“谢谢。”
墨渊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疏离的冷意，反而多了点真实的温度。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谢什么呀！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就该互相照顾！”
她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想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单一人，至少在这里，有她在乎他。
墨渊重复了一遍“朋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的边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陌生。
他活了近百年，从出生起就被视为禁忌，宗门里的弟子要么怕他身上的魔气，要么嫉妒他的天赋，躲着他、排挤他，连师父都对他格外冷淡，从没人说过要和他做朋友，更没人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他好。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最后一缕金光落在墨渊的黑色道袍上，给那身冷硬的衣料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他的侧脸线条原本有些疏离，此刻在夕阳下也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孤寂，多了点烟火气。
林晚看着他，心里偷偷欢喜。
她知道，墨渊的心就像这后山的冰泉，看着冷，其实只要多一点暖意，就能慢慢融化。
还好，她来得不算晚，现在的墨渊还没对苏清鸢动心，那些让他遍体鳞伤的剧情还没上演，她还有很多时间，一点点把他从孤独的深渊里拉出来，让他知道，这世间除了默默守护，还能拥有被人珍惜的温暖。
她轻轻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笑着说：“墨渊，明天我还来给你带馒头，顺便……顺便再问你剑招好不好？
你教得比师父还清楚呢！”
墨渊抬眼看她，见她眼里满是期待，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点了点头：“好。”
晚风吹过，带着山间草木的清香，老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难得的暖意伴奏。
林晚知道，她和墨渊之间那层冰冷的隔阂，终于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而那道缝隙里，正透出照亮未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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