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的风裹着霉味，刮在脸上像带了沙。
空地上的碎石子硌得膝盖生疼，阿土被两个跟班按在地上，手腕反拧在背后，指节攥得发白，怀里的小布包却护得死紧 —— 那布包边角磨得起了毛，里面是江寒省了三天口粮换的几块劣质血髓矿，原本说好等攒够了，一起换块带油星的腊肉。
“啧，还挺护食。”
林煊的靴底碾过阿土的手背，粗粝的皮革蹭得皮肉生疼，马脸上的痦子随着笑动了动，“江寒那废物都喂了毒煞，骨头渣子都化在矿道里了，你抱着这堆破石头，是想给他烧纸？”
他蹲下身，唾沫星子溅在阿土脸上，声音压得又阴又毒：“识相的把布包交出来，再给老子磕三个响头，磕出血来，说不定赏你半块馊馒头。
不然……” 他踩在阿土手背的脚又加了力道，“这只手，今天就废在这儿。”
周围的矿奴们缩在破屋门口，有的手里还攥着没磨完的矿镐，指节泛白，却没人敢往前站。
玄铁宗底层的规矩比矿道还冷 —— 林煊是打通三脉的正式弟子，他们这些连气脉都没通的矿奴，死了也只当是少了个挖矿石的工具。
阿土的脸憋得通红，嘴角的血丝渗进衣领，却把布包往怀里又按了按，嘶吼声带着哭腔：“呸！
寒哥的东西，你碰都别想碰！
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
“反了你了！”
林煊眼里的戏谑瞬间凝成凶光，抬脚就往阿土胸口踹 —— 他靴尖裹着淡灰色的真气，这一脚要是踹实了，阿土的肋骨能断三根，寻常矿奴挨这么一下，半条命就没了。
阿土闭上眼，等着那股钻心的疼，可预想中的重击没落下，反倒听见一道冷得像冰的声音，顺着风扎进耳朵：“林煊，你的脚，是不想要了？”
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风都静了半分。
所有人转头望去，棚户区最暗的那道阴影里，一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 破布衫上还沾着矿渣，衣角撕了个大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有未愈的鞭痕，可他脊背挺得像矿道里的玄铁柱，眼神扫过阿土渗血的嘴角时，瞳孔里像淬了地底的寒铁。
是江寒！
“鬼…… 鬼啊！”
按着阿土的一个跟班吓得手一松，连滚带爬往后退，另一个也跟着撒了手，眼神里满是惊惧 —— 他们都亲眼看见林煊把江寒推下毒煞裂缝，那地方连玄铁宗的内门弟子都不敢轻易靠近！
林煊的脸瞬间白了，蹬蹬蹬退了三步，脚绊在碎石上差点摔了，声音都发颤：“江…… 江寒？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毒煞……” 他明明看见墨绿色的煞气裹住江寒，连惨叫声都没传出来！
“寒哥！”
阿土的眼泪 “唰” 地流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沫，想爬起来却因为腿麻踉跄了一下，被江寒伸手扶住。
江寒拍了拍他的胳膊，指尖的温度带着点冰火真气的暖意，转头看向林煊时，眼神又冷了下来，像刮过矿洞的寒风：“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林煊咽了口唾沫，伸手探了探江寒的气息 —— 还是弱得像没通脉的矿奴，心里顿时松了半截。
肯定是这废物走了狗屎运，躲在哪个角落没被毒煞沾到，现在是硬撑着装样子！
他挺了挺腰，又恢复了那副嚣张嘴脸，手按在腰间的鞭子上：“没死成算你命大！
但你别忘了，你还是个矿奴！
把你在矿道里捡的宝贝交出来，再自断一臂，老子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不然……” 他冷笑一声，“今天就让你跟阿土一起，埋进矿渣堆！”
他认定江寒能活着出来，肯定得了什么机缘，那双眼睛盯着江寒的破布衫，恨不得立刻扒下来搜。
江寒被气笑了，指节捏得 “咔嗒” 响，冰火真气在掌心悄悄转了圈，带着点又烫又凉的劲儿：“林煊，你听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
我们才隔了一天，你怎么就蠢得更厉害了？”
“找死！”
林煊被戳中痛处，低吼一声，体内三条气脉的真气往手掌涌，淡灰色的光裹着矿渣的腥气，一掌拍向江寒面门 —— 这《裂石掌》他练了两年，之前有个矿奴敢顶嘴，被他一掌拍断了三根肋骨，现在对付江寒，他有十足的把握。
周围的矿奴们惊呼出声，有人不忍地闭上眼，阿土更是急得大喊：“寒哥小心！”
可江寒站在原地没动，首到林煊的手掌离他面门只剩半尺，才猛地抬手 —— 动作快得像道影子，指尖带着冰火真气的温差，精准地扣住了林煊的手腕。
“咔嚓！”
骨裂声脆得让人牙酸，林煊的惨叫像被掐住脖子的猪，冷汗瞬间浸透了灰布弟子服：“啊 ——！
我的手！
你……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又这么冰？”
江寒的掌心又烫又凉，烫得他手腕的皮肉发疼，冰劲却顺着经脉往骨头里钻，疼得他连真气都散了。
“就这点力气，也配叫《裂石掌》？”
江寒语气平淡，手腕轻轻一甩。
“嘭！”
林煊像个破麻袋被抡起来，后背狠狠砸在矿石堆上，棱角分明的矿石硌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一口血喷出来，混着碎肉溅在矿渣上。
他躺在地上，眼神里满是恐惧和茫然 —— 这还是那个连鞭子都不敢躲的废物吗？
空地上静得能听见风刮过破屋的声音。
矿奴们瞪着眼，手里的矿镐 “当啷” 掉在地上，阿土张着嘴，手指还在抖，刚才林煊踹向他的那一脚，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江寒走到矿石堆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煊，脚踩在他完好的那条胳膊上，冰劲顺着鞋底渗进去：“这一下，还你推我下矿洞的账。”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林煊的另一条胳膊也废了。
他疼得浑身抽搐，眼泪混着血沫流下来，牙齿咬得嘴唇出血，之前的嚣张全没了，只剩哭嚎：“江师兄！
我错了！
我是狗！
我不该推你下矿洞！
求你饶了我！
我所有的灵石都给你！”
江寒的脚往他膝盖移，鞋底刚碰到布料，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住手。”
人群自动分开条路，风里突然多了股冷梅香。
苏凌雪穿着月白色的内门弟子服，裙摆扫过碎石时没沾半点灰，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肌肤白得像雪，眉梢带着点疏离，身后跟着的外门执事弓着腰，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苏师姐！”
有人压低声音惊呼，“她怎么会来矿奴区？”
苏凌雪的目光先落在林煊身上，柳眉微蹙 —— 那两条废了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地上的血渍混着矿渣，看得人发怵。
随即她的视线转向江寒，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丝讶异：这少年衣衫破烂，可站姿却比不少外门弟子还挺拔，体内藏着股隐而不发的气劲，连她都觉得有些心悸。
“宗门禁私斗，更禁残害同门。”
她的声音像冰珠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逾矩了。”
换作以前的江寒，在这等天才面前早该低头，可现在他只是缓缓收回脚，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去，连语气都没带怯：“师姐若被人推下毒煞矿洞，侥幸活着回来，对方却要断你西肢、抢你东西，你是引颈就戮，还是以牙还牙？”
他说这话时，喉结动了动 —— 想起坠进裂缝时的失重感，想起毒煞钻心的疼，每一个字都带着淬过血的决绝。
苏凌雪愣了愣。
她见过不少底层弟子，要么怯懦要么谄媚，像江寒这样从容对峙的，还是第一个。
她扫了眼阿土被碾红的手背，又看了看周围矿奴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心里己然有了数 —— 宗门律法护得住内门弟子，却护不住这些连气脉都没通的矿奴。
“即便如此，也该报执事堂处理。”
她的语气缓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捻了下袖口，“私刑终非正道。”
“执事堂？”
江寒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冷，“罚他三个月俸禄？
还是禁足十日？
等他伤好了，是不是要带着更多人，把我和阿土埋进矿道？”
这话戳中了要害，苏凌雪一时语塞。
旁边的外门执事见机想表现，厉声喝道：“放肆！
区区矿奴也敢顶撞苏师姐！
还不快跪下认错！”
他说着就要上前，手按在腰间的铜铃法器上 —— 那是用来约束矿奴的东西，一摇就能震散微弱气脉。
江寒的眼神骤然冷了，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去。
那执事对上他的眼，突然觉得后背发寒，脚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动步，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连铜铃都没敢碰。
“张执事。”
苏凌雪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她又看了江寒一眼 —— 这少年不仅有胆气，还有藏得很深的实力，实在不像个普通矿奴。
“此事我会禀明执事堂，林煊品行不端在先，你……” 她顿了顿，“暂且算了。”
算是给了双方台阶。
随即她又问，语气里多了丝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江寒。”
“江寒。”
她轻声念了遍，睫毛垂了垂，像是把这名字记在了心里，“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就走，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棚户区尽头，冷梅香却还留在风里。
矿奴们还没从怔愣中缓过来 —— 苏师姐不仅没罚江寒，还特意问了他的名字？
江寒没管那些打量的目光，蹲下身扶阿土。
指尖渡过去一丝冰火真气，暖流顺着阿土的经脉走，之前被踩疼的手背很快不麻了。
“寒哥…… 你刚才好厉害！”
阿土抓着他的衣袖，指尖还在抖，眼泪又下来了，这次是激动的，“林煊那厮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江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周围的矿奴 —— 有人眼里带着敬畏，有人还在犹豫，还有人悄悄把手里的矿镐攥紧了。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林煊身上，那家伙还在哭嚎，两条废了的胳膊软在地上，像没了骨头。
“都听好了。”
江寒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空地，“从今天起，我江寒不再是任人拿捏的矿奴。
谁再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林煊，就是下场！”
风停了，矿奴们手里的矿镐没再响。
阿土抓着江寒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 那背影不算高大，却比矿道里的玄铁柱还可靠。
江寒知道，这只是开始。
林煊背后说不定还有人，玄铁宗的水比矿洞还深。
而那个叫苏凌雪的女人…… 他想起她刚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好奇，或许会成为未来路上，一道意想不到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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