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安的指尖刚触到收银台的冷玻璃，便利店的日光灯管就“滋啦”响了一声。
墙上挂钟的秒针卡在01:58的刻度上，明明刚才还在走，此刻却像被冻住般一动不动。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带着湿冷夜风的女孩跌进来，校服裙下摆沾着黑灰色的泥点，怀里的旧书包勒得肩带都变了形。
她没看货架，也没看顾七安，目光首勾勾钉在收银台后方——天花板的六盏日光灯管都亮着冷白光，唯独最角落那盏老式黄灯泡，正随着女孩的呼吸忽明忽暗。
“它在跟着我亮。”
女孩的声音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从地铁里就开始了，那盏灯，还有……那个站台。”
顾七安关掉正在播放的轻音乐，便利店瞬间只剩冷藏柜的嗡鸣。
她从抽屉里摸出个银色打火机，“咔嗒”点燃，火苗却没往上窜，反而贴着指尖往女孩的方向飘了半寸。
“先说清楚，你坐的是哪趟末班车？”
顾七安把打火机收回去，指尖还留着点凉意。
“梧桐巷站的末班车，23:59那趟。”
女孩往收银台挪了两步，后背紧紧贴着冷柜，“我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到了梧桐巷站，车门打开——外面根本不是我家那边的站台。
没有广告牌，没有自动贩卖机，连灯都是灰的，像蒙了层雾。”
她突然抓住顾七安的手腕，掌心冰得像块铁：“我不敢下去，就躲在最后一节车厢。
可地铁没停，一首开，每到一个站都开门，外面全是一样的灰站台。
广播里反复说‘终点站快到了’，可我看车窗外面，永远是黑的，连隧道壁都没有。”
顾七安抬头看第七盏灯，暖黄色的光里隐约浮着铁轨的影子，还能听见微弱的“哐当”声，像地铁在地下穿行。
她从收银台底下翻出“拾光记录”，刚翻开本子，笔尖就自己动了：执念载体：林晓（17岁）心愿投影：梧桐巷站末班车（循环模式）隐性规则：① 不可回头看站台广播 ② 不可回答“有人吗”的询问 ③ 不可触碰站台座椅代价提示：每违背一条规则，丢失一段近期记忆“你是不是在地铁里回头了？”
顾七安把本子转向林晓，指了指“代价提示”那行字。
林晓的脸色瞬间惨白：“你怎么知道？
广播里一首有人问‘有人看见我的准考证吗’，我忍不住回头……然后就忘了今天下午的模拟考范围。”
她突然捂住头，“还有刚才，我在灰站台上碰了座椅，现在……我好像记不清我妈今天早上说什么了。”
顾七安起身抓起挂在墙上的外套，把林晓的书包往她怀里塞：“现在02:01，离下一趟‘循环末班车’还有三分钟。
要破局就得回去，把你藏着的东西给‘该给的人’。”
两人刚跑出便利店，地面就开始轻微震动。
远处的街道尽头，一道灰黑色的影子从地下冒出来，渐渐凝成地铁的形状——车身没有标识，车窗蒙着雾，只有车门上方的电子屏亮着“终点站：未知”。
“上车后别说话，跟着我。”
顾七安拉着林晓钻进车厢，刚站稳，车门就“砰”地关上，广播里立刻传来机械的女声：“欢迎乘坐末班车，请不要回头，不要回答，不要触碰……”声音突然卡住，接着倒放过来，变成模糊的呢喃：“……该交的，总要交的……”地铁启动，窗外还是一片黑。
顾七安盯着车厢连接处的后视镜，看见每节车厢里都站着个模糊的人影，全在往她们这边看。
她突然注意到林晓的书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本素描本的角，封面上画着的梧桐叶，和便利店门口那棵树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有东西没敢交出去？”
顾七安凑到林晓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林晓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我画了三个月的梧桐巷，想拿给美术老师看，可我妈说画画是浪费时间，要是模拟考不好，就把我的画全烧了……”这时地铁突然停了，车门打开，外面是灰站台。
这次站台上不止有“老奶奶”，还多了个穿校服的女孩，背对着她们，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准考证——正是林晓的。
“规则里没说不能‘给东西’。”
顾七安推了林晓一把，“把素描本给她，那是你自己的执念变的影子。”
林晓咬着唇，把素描本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步步走向那个女孩。
就在素描本递出去的瞬间，灰站台的灯突然爆了，碎片像萤火虫般飘起来，地铁、人影、站台全都开始透明。
最后消失的是那个女孩，她转身时，顾七安看清了——那是没带准考证、没敢交素描本的林晓自己。
回到便利店时，挂钟的秒针终于开始走了，指向02:10。
林晓摸着书包，突然笑了：“我记起来了！
我妈早上说，要是我真喜欢画画，就陪我去看美术展……”顾七安把“拾光记录”翻开，刚才空白的地方多了行字：执念消散，获“梧桐叶微光”x1，旁边还夹着张被撕去一角的纸——是张旧地铁时刻表，日期是三十年前，站点栏里“梧桐巷站”的位置，印着个模糊的名字：陈拾。
玻璃门又被推开，穿深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正好对着顾七安——《都市异闻录·第七盏灯篇》，扉页上贴着张完整的旧时刻表，“陈拾”两个字清晰地印在角落。
“听说你收‘执念碎片’？”
男人把古籍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第七盏灯上，“我这儿有个关于‘陈拾’的故事，或许能换你手里的‘梧桐叶微光’。”
顾七安看着男人眼底的光，突然想起刚才地铁里倒放的广播——“该交的，总要交的”。
她把“拾光记录”往男人那边推了推：“先坐，我泡杯茶。
对了，怎么称呼？”
“陆砚。”
男人的指尖碰到时刻表，第七盏灯突然亮得刺眼，在墙上投出个模糊的人影，像在挥手。
挂钟的指针指向02:15，顾七安知道，这趟关于“旧时光”的悬疑，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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