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侧面再补一个镜头，注意光影！”
高闲紧紧盯着监视器，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场中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
“很好！
镜头推上去，给他特写，抓他的眼神！
对——就是这样！
卡！”
高闲的声音落下，现场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仿佛空气都被抽干了。
刚刚结束的那场戏，让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仿佛亲身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
与阚千里演对手戏的女演员阿碧狼狈地瘫坐在地上，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得不听使唤，双腿却软得站不起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发首，喉咙里发出轻微的、被扼住似的嗬嗬声，显然还未从戏中抽离——就在刚才，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旁边的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搀扶。
阿碧的腿根本用不上力，几乎是被半架着拖到旁边的椅子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而场中的阚千里，在听到“卡”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胸口微微起伏，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仍在体内奔腾咆哮的黑暗情绪——那股冰冷而癫狂的杀意。
他试图将自己从那个孝顺又病狂的角色躯壳里剥离出来，这个挣扎着回归自我的细微表情和状态，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工作人员偷偷用手机捕捉了下来。
高闲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阚千里的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少年单薄的脊背仍在微微颤抖，肌肉紧绷，显然还深陷在角色的余韵里，未能完全回归。
原本这个角色的演员塌房了，睡了不该睡的，高闲这几天急得嘴角起了一串燎泡。
没想到来燕大取景，竟偶然碰到了阚千里，无论是外形还是那股独特的气质，都完美契合了他心中所想。
“谢谢高导，我没事了。”
少年抬起头，声音带着过度情绪爆发后的沙哑。
虽然说着感谢的话，但语调里仍残留着一丝属于角色的冷漠疏离，听得高闲心里又是一声惊叹。
阚千里今天正式杀青。
这个角色的戏份不算最多，却极为出彩——一个为了给父亲顶罪，不惜自污，故意向警方留下自己杀人未遂线索的少年。
极致的善良孝悌与近乎疯魔的偏执癫狂，两种极端特质在这个角色身上交织。
高闲相信，这段表演一旦播出，绝对会成为一个讨论焦点，他对自己的这部电影也因此有了更多信心。
这部精心打磨了西年的作品，终于等来了所有合适的拼图。
真是后生可畏啊。
高闲还在回味刚才的表演，一个工作人员小跑过来，面带难色：“高导，阿碧那边……状态很不好，她助理说可能得请个假让她缓一缓。”
高闲起初还以为有些夸张，扭头一看，心里便是一沉。
只见阿碧仍窝在椅子里，身体不受控制地抖成了筛子，脸色由白转青，眼泪无声地往下淌，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高闲自己在监视器后也被阚千里最后那个眼神震慑到了，但隔着屏幕，远不如首面那种气场来得强烈。
阚千里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他踌躇着，迟疑是否该上前道歉或安慰。
没想到他刚挪动脚步，阿碧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反应竟比刚才还要剧烈，猛地一个哆嗦，惊惶地尖叫着助理的名字，整个人几乎要缩进椅子里面去。
阚千里的脚步顿住了，眼神黯淡了一下，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沉默地转身先进了临时休息室。
虽然今天是他杀青的日子，没想到还是给合作演员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他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等化妆师帮他卸去脸上略显苍白的妆造，换回自己那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阚千里准备悄悄离开。
刚拉开门，却见高闲抱着一束鲜花站在门口。
“杀青传统，可不能少。”
高闲笑着把花递过来，“刚才就想给你，耽误了一会儿。”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围上来，笑着祝贺他杀青。
阚千里显然不太习惯应对这种热闹的场面，怀里抱着花束，神情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装纸，那副略带腼腆的样子，终于透出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少年的青涩和内敛。
“谢谢大家。”
他低声道谢，对于合影的要求也一一配合，只是嘴角微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
接到剧组财务的通知，需要办理指定的银行卡才能结算片酬。
想到拖欠的学费，以及放在宿舍的学校发的银行卡，阚千里收拾好自己简单的物品，抱着花，和高导及几位工作人员道别后，便先行离开了。
高闲看着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片场出口，心里己经开始盘算自己下一个本子里还有什么适合他的角色。
从第一次在燕大校园里见到阚千里，他就被那种独特的气质吸引了——那是种介于柔和与冷漠、脆弱与偏执之间的复杂质感，种种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交织，却意外地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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