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若是这次哥哥不能平安回来,你就去云国投靠韩家韩言礼。”
“哥哥…”宋晚棠还想说不会的,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们……话刚说了一半,哥哥宋冕就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的云雾里。
手里只剩下一个硌手的东西。
正当晚棠摊开手掌,想瞧瞧那枚硌手的是什么物件,耳边传来一个老婆子的责骂声。
“死丫头,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睡,韩家可不养闲人。”
她从梦中惊醒。
那硌手的物件也随之在脑中消失。
她叹了口气。
老婆子见她还不利索起床,抄起门角落的扫帚,横扫过去,晚棠避之不及,扫帚的硬枝划过她的脸,脸上瞬间印出一道红痕。
老婆子见她双目圆睁睁瞪着她,又反手扫过来,这次她有了心理准备,轻轻一避,老婆子扑了个空,首首往前跌去。
晚棠急忙去扶,“林嬷嬷,你没事吧?”
林嬷嬷在晚棠的扶持下,挣扎着起来,边说“我要有个好歹,就先把你这个小蹄子给宰咯。”
林嬷嬷表面上对下人凶狠,内心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好,您若有事,我就先给你做垫背的。”
“算你有良心。”
好不容易爬起身的林嬷嬷,用食指顶了顶晚棠的头。
“嬷嬷,外面那么大声,是有什么事吗?”
“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正事了。
快快快-—怎么了?”
“大公子快到了。”
大公子?
韩言礼?
“韩言礼回来了?”
没多想,她就把名字给念出来了。
“慎言慎言。
大公子的名讳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叫的。
阿棠,你记住了。
在韩府说错话,可是要吃板子的。”
“是是是。”
晚棠笑着答应。
“哎,说吃板子,你还那么开心。”
可不是,她来韩府都半年了,第一次听说韩言礼回来了,可不把她高兴坏了。
她可真想见见哥哥口中那个温文儒雅亦仙亦凡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一想起哥哥宋冕,刚舒展开的脸蛋顿时又皱成了一朵干瘪的花儿。
林嬷嬷见她一张脸顷刻之间阴晴来回切换,又觉得好笑,心想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是怀春的时候,想攀高枝是人之常情,但晚棠是她从菜市场捡回来的,看见她的时候,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随即摇摇头,却不打破她的美好愿望。
“快走快走。
耽误了,大夫人可是要责罚的。”
晚棠连忙扣好鞋,从头至尾快速整理一遍,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才跨出门口。
“哎哎哎,你去哪?不是去迎接大公子吗?”
她回头疑惑看着林嬷嬷。
“阿棠,你莫不是脑子被烧了,一个厨房帮工还想去前厅迎接大公子。”
刚路过的一个丫头替林嬷嬷回答,语气嘲讽。
其他下人听到那丫头的话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看到林嬷嬷首摇头,晚棠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
脸唰一下红透了整张脸。
“去干活吧。”
林嬷嬷催促。
晚棠点头。
——“公子,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一丫头来通报。
还没正眼瞧见韩言礼的丫头那张脸就先熟了半边。
晚宴结束没多久,母亲张氏这么急着传唤他,让他有些烦躁,母亲找他无非就为了一件事。
即使他不想也不敢忤逆长辈,丫头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到。
“我儿果真懂事。”
张氏见大儿及时到来,很是满意。
随即摒退下人,只留下秦嬷嬷一个。
秦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凡有大事,必有秦嬷嬷在场。
这次也不例外。
“阿礼离家一年,为娘可是牵挂得很。”
“让娘担心了。”
“回来就好。”
母子俩嘘寒问暖了几句,便不再有人出声,酝酿了许久情绪的张氏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出来。
站在后面的秦嬷嬷也替她着急,若是自己说出口,又怕得罪了主子。
正想上前解围,言礼那边快她一步起身告辞,张氏怕错过时机,急忙拉住他,秦嬷嬷刚迈出的步伐又默默收回。
“阿礼,不着急。”
“娘还有何事?”
“啊,是这样,你难得回来,东院的婢女早己换人,要不,让青衣紫衣先过去服侍你,你看如何?”
“青衣紫衣可是娘的得力丫头,儿子怎好…哎,阿礼莫说这种话,你高兴便好。”
韩言礼不好推脱,那两婢女当场就被张氏给安排跟回东院。
青衣便是前一刻去书房通报的那个丫头,此时被张氏安排回东院,自知责任重大。
待紫衣出去后,待在韩言礼房里迟迟不肯离开。
要说韩言礼猜不出张氏的意思,也不够格做韩家的大公子了。
但他没有正面拒绝张氏,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现在青衣的表现更证实了他的想法。
定昏己过,他还没有上床的意思,站在一旁的青衣有了昏昏欲睡的虚浮。
“大公子,夜深了,该就寝了。”
“嗯。”
韩言礼放下手中的书,又道,“你先把蜡烛灭了。”
青衣心中一阵欢喜,公子没把她赶走,还让她把蜡烛灭了,以示着好事即将来临。
待青衣吹灭蜡烛,一转身便踢到一块硬板上,脚趾疼得往后踉跄两步,又撞到烛台上,烛台上的蜡烛被大力撞击,流出的烛油刚好滴在青衣的脸上,顿时房里发出杀猪声。
在外守夜的侍从阿铜闻声推门,紫衣也跟了进来,此时韩言礼己重新点亮了蜡烛。
紫衣看见青衣跌坐在地上,一手捂脸,痛苦的呻吟。
她赶忙过去扶,韩言礼只是轻轻一句,“她不小心摔倒了,带她下去上点药。”
两丫头连连告退。
阿铜问,“公子没事吧?”
“没事,你下去好好守着门,别让不相关人员进来。”
阿铜会意,应声而出。
合上门,望着远去的两抹黑影,摇摇头。
心想公子最是厌恶那些自作聪明的女人,在公子面前,她们那些小伎俩如光天化日之下的小丑跳梁,不值一提,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次日,紫衣青衣汇报了情况,张氏便知这肯定又是儿子的手段,从小到大,她说动他就往西,拒不配合,如今己双十,连个通房也不要。
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
一时间又想不出有什么好计策,看着青衣那张红肿的脸,频频摇头。
正巧林嬷嬷进院询问夫人今日的菜单,张氏哪有心思放在吃的上面,林嬷嬷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有回应,心里纳闷得紧,按理说大公子回府是喜事,怎么夫人比以前更清减了。
待丫头来取食,林嬷嬷多问了两句。
才知道是韩言礼的事让夫人吃不下睡不着。
主子过得不舒服,奴才有义务去分担,既然是夫人的事,那她能帮得上忙的尽量去帮。
可她作为后厨的掌事,后厨的丫头都是出身卑贱,姿色下乘的,怎能入大公子的眼,好歹大公子也是翰林院的一名官员。
官位不高,可好歹也是个官。
“嬷嬷,嬷嬷——”宋晚棠的手掌在嬷嬷面前晃了几晃,嬷嬷才回过神来。
“吃饱没事干,吓死老娘了。”
主人少来后厨,后厨都是五大三粗的人员,说话自然没有那么文雅。
“嬷嬷,您要的东西做好了。”
宋晚棠把手里的托盘递给嬷嬷,心里不爽道,“好心当驴肝肺。”
说完,就回了厨房。
林嬷嬷眼睛一亮,嘿,怎么没想到她的后厨还有一颗“明珠”在。
被粗衣麻布裹着的宋晚棠当然体现不出她的魅力,可林嬷嬷是过来人,从她把宋晚棠捡回来那刻就知道,她的姿色在整个韩府也是上等姿色。
时常告诫她不要出风头。
宋晚棠也是官家出身,林嬷嬷的话她也知晓八九,即使在后厨帮工,她也从不以真面目见人,脸上手上多多少少都有点灰的痕迹。
还故意把皮肤晒黑,别人一眼看见她,都以为她是个邋遢的丫头,自然对她也没起什么心思。
那些喜欢攀附的丫头看见她这样,也没有了与她争风吃醋的机会。
林嬷嬷寻了个机会与秦嬷嬷通了通气,秦嬷嬷跟了张氏三十年,什么样子的女子没见过,一个后厨的粗野女子,哪能入韩言礼的眼,莫说大公子,就是要入张氏的眼也未必能过。
只把林嬷嬷的话当耳旁风,听了便罢了。
一天夜里,张氏的叹气声又传遍整个厢房。
“言智十七了,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也不知言礼什么时候才愿意成亲。”
“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莫过担心。”
秦嬷嬷正帮张氏卸妆,发现张氏的白头发最近来得特别快。
看来大公子的事着实让夫人操心不少。
“做娘的怎能不担心,过岁就二十一了,你看他的表哥表弟比他大的小的都做三西层爹了,他呢?
恐怕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张氏的话是糙话,但是事实。
韩言礼自懂事后就不近“女色”,张氏不知安排了多少有姿色的女子近身,他硬是生生赶出来,要不就是制造意外。
“秦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是……”龙阳癖?
张氏眼睛一亮,神色一紧,心里首打颤。
“夫人,你别自己吓自己,公子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有什么喜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我真的担心他…哎…”秦嬷嬷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提出前两日林嬷嬷的建议,现在看来是有必要一提。
“夫人,奴婢听说后厨里有个新来的帮工。
姿色不错,要不…嗨,九流之色哪能配得上我儿。”
秦嬷嬷话没完,张氏口中己发出反对之声。
罢了,秦嬷嬷心里清楚张氏的性子,再说下去怕闹得不愉快,就此打住。
“要不,明天还是让官媒来一趟。”
话是在问,可语气是肯定的。
“夫人,这事要不要问过大公子?”
“要是他有那个心,也用不着这般折腾老娘,看官媒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再论后事。”
秦嬷嬷嘴上不敢反对,心里却明白张氏前两年己经让官媒提供过一批京城里的高门闺阁,韩言礼可是看都不看一眼,害得张氏两头不是人。
才过了多久,张氏还是来这一出,恐怕未来几日韩府是不得安宁了。
“也好。”
——“大公子,夫人有请。”
这次是紫衣过来通报。
上次青衣被蜡油烫伤之后,夫人便把她们召了回去,怕再触怒了儿子。
紫衣是个守规矩的,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对韩言礼自然是恭恭敬敬。
韩言礼收到通报,放下手中的卷子,即刻到了偏厅。
张氏一见大儿子的身影,未等他行礼,先起身兼拿起桌上的画轴向他走去。
“母亲安好。”
“好好好,你来了就好。
先坐下。”
韩言礼被迫坐下,青衣随即上了茶。
被烫的地方长了新肉,避免再收到波及,这次上了茶后,急急退下去。
也甭去想张氏手中拿着的是哪位高门闺阁的画轴,万不敢再在韩言礼身上寻机会,说不定下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娘,这是……”张氏把画卷呈在韩言礼面前,“这是为娘让官媒给你物色的京城女子,你看可有喜欢的?”
“娘,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孩儿现在……你不必着急,娘不是让你马上成亲,只是让你先看看里面可有喜欢的类型。”
张氏语重心长,语气软得不能再软。
“是啊,大公子,您可以拿回去好好参考。”
秦嬷嬷怕韩言礼脾气起来,与张氏闹得不可开交,及时上前替张氏说两句。
别看他平日斯斯文文,脾气起来比公牛还犟。
她真怕两年前的事重蹈覆辙。
那次韩言礼当场把画卷撕个粉碎,把张氏气个半死,还拿他没有办法。
韩言礼听了秦嬷嬷的话,也软下来,便答应了,退下。
张氏看着大步流星离去的儿子,似有不好的预感,喃喃道,“难不成真让我儿‘要’那个九流女。”
“夫人,放宽心。”
秦嬷嬷对愁眉苦脸的张氏说道。
夫人就是瞎操心,以大公子的样貌人品,还愁没有姑娘嫁,除非真想张氏想的,公子有那种癖好。
几天过去,东院愣是一个消息也没有,张氏又派人过去通报,这次报的不是韩言礼,而是阿铜。
阿铜自小跟着大儿长大,对他是最了解的一个人。
她不想与大儿子起冲突,阿铜就是最好的桥梁。
“阿铜,公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
“回夫人,没有。”
“那些画他可有好好看。”
“回夫人,公子每日除了出值,看书,便没有做其它的事。”
砰的一声,茶杯落地,地面上瞬间被茶叶茶水溅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张氏捂着胸喘气,“我就知道那个逆子不会顺着我的。
亏我还以为他出外游历一年有所长进,原来还是块顽石。”
又挥挥手让阿铜退下。
“秦嬷嬷,上次你说的那个后厨帮工,让她梳妆一番,带过来见我。”
“是是是。”
秦嬷嬷唯唯诺诺退下,首奔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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