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李衡这边最近也不乐观，主治医生来查房后，把李桔叫到了办公室。
“你弟弟第二期化疗反应重，粒细胞很低。今天我们会加大抗生素，要是今晚上还是发热不退，就要做输血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是陪护还是医药费方面，都是要比之前付出更多。”
“好。”李桔点点头，把数字写进随身记账本里。
第二期巩固化疗，顺利——2-3千/天；感染/输血：4-5千。看着自己记录的厚厚一本记账本，想起来自己给沈宸列的还款计划，每月还款一万，她不由得苦笑。
还是把自尊心想得太廉价了。她现在可没法辞职，她还需要工作赚钱，让弟弟能活下去。
她把刚洗好的大草莓放到弟弟桌前，低声说道：“快吃吧。”
李衡看着不属于这个季节产出的，鲜艳超大个的草莓，眼睛都直了。“姐，太贵了，还是你吃吧，你吃了更有精神，做叱奼风云的沪市投行精英，给我吃了，都变成奥利给了。”
李桔被他这样子逗笑了，少年的脸被病痛折腾得毫无血色，可眼睛却像森林间的小动物一样散发着不谙世事的光彩。
为了守护这个光，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夜里九点了，秋风裹挟着刚下过雨的潮湿空气，迎面向李桔吹来。
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又有点犯困，本来还想骑共享单车40分钟回去的，这天还是有点太冷了，她还是打车吧。
医院旁的网约车特别多，她刚开门准备进车，两个穿黑衣的中年胖男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把车门顶住。
“李桔吧？你爸李大志欠我们两万块钱，让我们找你拿，这是借条”
“我没钱，你找错人了”李桔表情冷静又坚定，好像对这种情况见过很多次了。
“没钱？”其中一个男人拿着照片晃到李桔眼前，那是她和沈宸从MH大厦出来。“我们都查到，你到那么好的公司上班了，再不还钱我们去你公司闹一闹，让大家都知道你有个吃喝嫖赌的爸。”
李桔心里一惊，这是她最害怕的事，她本来可以一直做一个工具人，透明人。而今天那个像毒药一样的生理学父亲，也许会亲手毁掉她。
她迅速翻了翻钱包，里面就500块钱，掏出300塞到黑衣男手里：“今天这点钱请大哥吃宵夜，剩下的下个月一定还。”
“就这么点钱，还想打发我们，我们是要饭的吗？”男人嗔怒。
“你们不是要饭的，我是！你们要是拿着钱走，下月我发工资会先把钱还给你们。你们要是嫌少，去公司闹，我被开除了，你们一分钱拿不到，下月我就去大街上要饭。”李桔语气强硬，几乎是暴躁的喊出来，好像要把最近的坏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黑衣人被这个娇小女人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挡着门的手下意识的收回。
“你走吧，下月记得准时还钱。”
李桔头也不回的上了网约车。在医院旁的几条路绕了两圈，确定没有陌生车辆跟踪了之后，她才报给司机自家的地址。
——
另一边的要债黑衣人今天就没那么幸运了。
“这小骚货跑得真快，本来还想要不到钱，爽两下也行啊。没想到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得了吧，能拿到三百也还行。想不到这个李大志长一副孬种样，女儿倒是挺厉害。你别说，这妞还挺香呢。”
两人正想拿着这三百去夜市上搓一顿你我，不远处一束超亮车灯惨白地打在他们身上，让人睁不开眼，车门“咔”的一声，一米九的高瘦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长风衣，迈步下车。
“欠多少？”
其中一个黑衣声音发虚“两……两万。”
沈宸在指间在手机上划了两下：“收款码。”黑衣男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机。
“欠条!”另一个男人举起了白纸，沈宸瞥了一眼两个黑衣男，纸到手，随手一撕，碎片落地。
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落到其中一个黑衣男的脸上，两位黑衣男也不甘示弱，但奈何身高体型差距巨大，只踹到一点腿脚，就无力还手了。
“听清楚。”他嗓音很稳，丝毫听不出刚打完架。“从现在开始这笔账只认我。谁再敢靠近她半步，我要谁的命。”
两个鼻青脸肿，满脸挂彩的黑衣人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跑了。
沈宸坐回车里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关节被蹭破好几处皮，鲜红血往外冒着。他用一次性湿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干净。
妈的，本来想过来确认下，他那位上班时精神欠佳的秘书是不是在照顾病人，还是在外谈恋爱。没想到还遇到这俩人渣，还敢骂他秘书，是不知道他沈宸在沪市的厉害了。
她怎么老这么缺钱？她是被饿死鬼缠上了吗？
是不是该给她涨点工资了。
——
第二天一早，秘书处的灯刚亮。
李桔把会议记录，来访名单，VDR日志导出提醒一一排好，端着咖啡推门而入。
“放这吧。”沈宸低头看文件，随口道。
杯子落下的瞬间，她注意到了——他的右手好几个关节都蹭破皮了，皮下透着浅浅血痕，像昨晚擦过粗糙的水泥地面。
“你受伤了。”她下意识的拿来了药箱，动作熟练的消毒，上碘伏，吹干伤口，贴上创可贴。
碘伏味道淡淡的，她俯身时，目光撞上了他的指尖分明的骨节，心跳轻轻地乱了一排。
——
大学城外的网吧，荧光把墙照成了淡蓝色。她已经不去便利店打工了，在这里做网管。除了时薪比小卖部高一点，还可以每天免费上两个小时网。
更重要的是——可以看见他。
沈宸常和朋友一起来这玩《英雄联盟》，他总是坐在第一排，玩的是下路，有时候是卡莎，有时候是凯特琳。她就悄悄注册了个账号，学着怎么玩辅助。
那天，他的兄弟坐在她旁边的机位，无意中发现她玩得不错：“同学，玩得不错啊，一起开黑呗，我们缺个好辅助。”
“好。”那天她坐在他的正对面，还好显示器足够大，正好挡住她发烫的脸。
她把鼠标换到左手，那样他们握鼠标的手就能隔屏相对——她看着对面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仿佛在看橱窗里最爱最精贵的水晶苹果。
她的心跳得飞快，像灶台上烧开的热水，咕嘟咕嘟滚着水泡。
游戏里，她补视野，挡技能，提前交救命技能。
游戏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小偷，偷偷喜欢着天上的月亮。
而今天是小偷最幸福的一天。
——
“别发呆。”沈宸低声。
她回神，把药盒收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会议清单在最上面，监控取证仍然没有进展，那晚您要查的女宾客名单的出入时间也列出来了，没有可疑的对象。”
沈宸冷声：“算了，查不到别查了。”
那晚到底是谁？
像有人把答案从题目里整段挖走了，留下一堆“合规”的碎屑。
他心里给自己来了个结论：真想上位的人，肯定会拿着筹码敲门。
他可以等。
等那个卑鄙爬床的肮脏女人把把柄摆在他桌上。
到时候，他会一脚把人踹飞。
“如果您找到那个女人要怎么处理？”李桔心里七上八下，但是语气却丝毫听不出来起伏。
“怎么处理？杀了，扔黄浦江里。”沈宸带着怒气没好气的把文件甩在桌上。
李桔心里一惊，虽然知道沈宸不可能干出杀人放火的事，但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是他爱的女人，像苏秘书那样的，也许他就不会那么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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